我似已聽到了漸次清晰的2012年的腳步聲，再有一會2012年就要來了。
案頭放著九曜山人兄的詩集----《漢風園詩抄》，其實詩稿送來已有時日，這位老友的心血集成卻一直不曾打開，緊張的正事或雜事讓我日前才停下腳步。入夜，并不像春節那樣，窗外依稀可辨的幾聲鞭炮使得洋除夕顯得更加寂靜，伴著一杯香茶細細品讀著，終于能在他的詩中和他攀談了。不覺把我帶進了他那一條“風雨人生路”。
他懷著“擊水三千釀杯酒，踏山九百捧一丘”的壯志從秦嶺南坡啟程，“年少未識人生難，只身游歷萬里遠?；厥撞灰妬頃r路，向前依然多艱險。春播青蔥一行翠，秋看黃葉書卷翻。世事情緣無盡煩，滿目痕淚衣襟沾。”
那個種天麻的少年一路走來，“人生道上”幾多十字，可想他面對的不只是“為了果腹，為了生活”、“為飯覓行路”的“重復勞作”。更多的是他心路歷程上那份對落寞的掙脫！
他問蒼天：“難道這就是生命的輪回？”
他問大地：“自然中有無自由之路？”
他感慨：“做人真當沒意思！”
他擔心：“自己升仙沒人陪。”
他渴望著“新夢做舊夢”，在與人生羈絆抗爭中他追尋著塬上放歌的那份痛快！“嘿……嘿……哎嘿嘿嘿，嘿……嘿……”“向著山谷，向著大海，”“一抬手就扯下片天上的云彩！”他更惦念著“心頭抹不去的倩影”，期盼著“嗩吶響過九道梁”、“鞭炮翻過三百山”、“青松翠柏搭彩門”把心中的她娶進家門。
他從秦嶺腳下的湑水畔，順這漢水，越過長江，踏過浙南的廊橋，走到了西子湖畔，盡管錢塘的大潮已經把一個西北漢子的風塵沖刷殆盡，柔麗的江南細雨和風把他熏制成了才華橫溢的倜儻書生，可是，洗卻的只是沙塵染黃的羊肚巾。卻總沒能洗脫他內心的真誠，洗卻的是歲月風霜磨礪的滄桑，卻總沒能洗脫一路走來不曾改變的率直！也正是靠著這份真誠和率直：
“寫字 種菇畫畫
勤懇 認真不假”
追求著年復一年“更佳”的“情景”，“更佳”連著“更佳”；也悟出了“尚需奮發拼打”的實實在在的真諦。“平生展翅從此，一任搏擊高空歸。”
在中華文明史中自《詩經》算起詩家成千上萬，入流者不乏其人，種菇采蕈者見諸文字的可億萬計，但窮其一生植蕈詠菇者，唯九曜山人兄一人耳！
這源于他“心田生芝草”的那份不能泯滅的情懷。因為蘑菇“奉獻人類的是食糧和健康”、“展示的是善良和吉祥！”因為它可“化腐朽為神奇”，它“面對障礙”、“面對阻隔”會用微弱的軀體“面對嘲笑和威脅”、“蔑視禍殃”，“在沒有路的地方，找到故鄉！”更源于他“勞作一晃三十年，嘔心瀝血到今天”的苦苦追尋！盡管“遠走為求來年歸”，更企盼“他年春舞新姿”，雖然天未遂人愿但他始終“胸中奔崩驚濤卷”，癡心一味向前。他詠嘆著菇菌的精神，解讀著由朽木獲新生的輪回，書寫著林下覓蕈的情趣，享受著“菇棚掛瓜”的豐收喜悅，伴著嫩蕈迎雨而出的蓬勃，在硯池邊與古人對歌，在花蔭下邀友人唱和，“一壇老酒待客至”“啟蓋散彌香”“醉倒過往”！有人會說在他身上同時散發著種菇人勞作的“汗酸”和文人的“窮酸”，可我品讀著更多的或恰恰是蕈菌的菇香之氣！他贊美著：香蕈、黃蘑、蟬花、雞腿菇、靈芝、蟲草、雷震子、五類脂……更贊美著菇菌生產的典型縣慶元、岫巖、平泉……他吟唱著菇民歌謠，守菇歌謠、菇鄉諺語，甚至菇木的樹名……他在種菇中悟道，在悟道中品讀著人生，在品讀中享受著自然的恩賜，在享受自然中積淀著人文氣質，在積淀中升華，升華為寄托著無限愛國、敬業的情懷！
面對菇菌詩人、畫家自然要涉及對其詩作的品評，可實在是像面對著浩瀚的詩詞海洋我只有望洋之機，無興嘆之力！中華詩歌的歷史從古典到現代可以說是舉世無雙，是世界文學中的瑰寶，唐詩、宋詞、元曲到清詩的中興，民國詩的遺響猶存及至現代白話詩，雖良莠不齊品價也褒貶不一，但“詩言志”的精髓不曾有變，對美感、對音樂性的追求不曾有變。詩人的詩作中歷來有“仕人之詩”“士人之詩”“學人之詩”和“詩人之詩”之分或說之爭，倘把它們視之勢如水火就失之偏頗了，仕人也罷，士人也罷，學人也罷，真正的詩人也罷，在不同的政治節令中不同人的真心、誠心、良心、雄心、居心和違心……各次人等同是心。卻或可真心實意，誠心誠意，雄心壯志也可居心叵測，甚至險惡用心……也就造成了不同的格局、結局和人生的悲歡離合。九曜山人的詩實是“菇人之詩”，他自始自終的“率真”是真正砸棄了“命運的鐐銬“面對自然天理，脫去所有的外衣，啊哈，大家一般模樣，坦然過活頂天立地……”隨著時光的流逝，后人無論怎樣的評頭品足，我還是赤條條的一個我！“回首不見來時路”，“脫韁只尋自在樂”。“我向遙遠的山谷喊一聲”“登高一覽群山小”“仙佛都稱好”！
在他的吟誦中，沒有文人的無病呻吟，沒有墨客的傷春悲秋，卻有著一個普通中國讀書人、種菇人的喜怒哀樂、生活感悟和揮之不去的家國情懷！此足矣！
至此，東方既白，新的一年開始了。撫案沉思總覺為其作序是綆短汲深，個中才盡詞窮，搜腸刮肚的煎熬是種痛苦可想來又是一次極盡享受的經歷！也算不拂老友之托吧！雖惴惴不安于弄斧班門，徒遺笑耳而有附贅懸疣之嫌，但仍乞就正于方家。
“滄海成塵等閑事，且乘龍鶴看‘菇’來”!
棗林村夫 李玉
2012年之晨于吉林農業大學
